房门打开关闭的声音，耳朵里响起的熟悉低语，将司辰熟睡的灵魂惊醒，懵懂的意识清晰起来，司辰知道自己还活着。
眼前只有黑暗。
司辰想要睁眼，感受不到双眼的存在，想要抬手，感受不到手臂的力量，感受不到心跳，感受不到温度。
司辰知道他还活着，同时更像已经死亡。
有传闻忘归河是死者收容地，命数将亡人会在生死交替的最后口气息前，看到忘归河的投影，得到忘归河接引，乘忘归度河过岸，便能得到第二段新生。
司辰读过的故事里，记录着历史逝去古国，偏安一隅领地，有从属名枭，犯主家律法，引鞭刑五百，刑毕人亡，埋尸乱坟地，忘归河投影未降，故魂藏虚无，百年后其尸现，亦如当年。
故事难辨真假，司辰痴迷故事奇异带来的新奇感，书读百卷，多数的故事连司辰都觉得离谱，但这百卷故事里，总有些是真。
眼前经历和那故事虽不能说有所关联，但这孤寂黑暗里司辰很难做到心气平和，难免会胡乱思绪。
司辰意识清醒虽然不明时间，司辰感官里，和那能清晰听见的房门开合，和母亲的呢喃自语声来看，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司辰尝试获得身体感应的次数难以明记，始终没有成功。
“难道真如那故事所说，这里便是那虚无嘛？”
司辰茫然穿梭黑暗里面，没有身体，司辰这会真像只剩灵魂或是意识来到这里，能感觉到脚步迈动，感觉到手臂挥舞，却唯独触摸不到自己身体。
虽然在缓缓前行，但周围暗淡一片，司辰的前行就像在原地踏步一样。
“如果那故事是真的，我难道也要被永远困在这里吗？”
咯，房门打开的声音将司辰思绪打断。
轻柔的脚步声慢慢走近，然后是被褥拖动的摩擦声响起。
“今天贺兰家的老家伙来了……，”格兰寒梅的音线更加沙哑起来，唯有语气依旧温柔着。
“我好生气，”格兰寒梅语气重了些，“贺兰家那老家伙虽说句句说着安慰的话，礼仪也表现的谦逊得体，可我就是好生气，好想揍那老家伙一顿啊！”
听着母亲的喃喃自语，司辰觉得这黑暗也温暖起来，甚至能想象到母亲现在的动作，定然是握着拳头狠狠磨着牙。
“那老家伙都四五年没来司家城了，可你刚出事他就屁颠屁颠的跑着过来，可恨的是，他自己来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他家的丫头，弄的跟谁没有孩子一样。”
司辰隐隐听到有牙齿摩擦的咯吱声。
“小辰，快点醒过来吧！然后去给娘报仇，我跟你说，贺兰家的丫头头发及肩，又能剪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格兰寒梅的声音随着呢喃渐渐弥漫着哭意，司辰听到母亲滴落的眼泪沉重的滴落到身上。
“必须要清醒过来，惹父母哭泣可是不孝。”司辰恶狠狠的怒吼道。
司南放弃朝前漫无目的行走，“就算这里真的是虚无那又怎样，就算是忘归河那又怎样，我不愿，你便不能拦。”
司辰凝聚起所有的思绪，努力的想要和肉体构建起联系……。
房门开合的声音在司辰努力时已经响起不知多少次，格兰寒梅的声音总会在房门打开响起，说着司南懵懂时的趣事调皮，说着近期发生的所有俗事琐碎。
格兰寒梅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喃喃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司辰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格兰寒梅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
“父亲呢？为何父亲从没来过，是那晚的事情还没解决，还是领地里发生什么事情无法脱身？”
时间流逝，司辰的情绪渐渐烦躁起来，对父母的担忧和迟迟无法沟通身体的急促，导致司辰的冷静再也不存分毫。
司辰开始在黑暗里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司辰不敢停下，每每停下母亲的喃喃自语就会化作千百根针狠狠地刺进司辰的心里面。
……
“我奔跑了多久？”司辰不知道。
奔跑就像成为司辰日常吃饭穿衣一样寻常起来，司辰都快忘记该怎样停止，该怎样步行，司辰有像错觉更像真实的感触，他……好像生来就应该奔跑。
“你能听到吗？”很疲惫的沧桑声音响起。
“快醒来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能够再选择一次，我会用我的命帮你挡下所有的危险。”
声音凄凉，像年近古稀的迟暮老人，没有任何关于生的气息存在于这声音里面，就像随时都会化成黄土。
“这是……李叔？”
“我要走了。”稚嫩清脆的女声带着伤感响起。
“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来到这里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我过得很开心，你知道吗？刚来这里时我是很害怕的，但是我发现你们跟别的贵族不一样，司叔叔和格兰姨对我很好，你对我也很好，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我会记住这段时间的相处的……。”
我走了，以后你会想到我吗……，记得要快点好起来啊，别让格兰姨继续伤心了。”
“这是……素苔！”
“啊……。”司辰崩溃的吼声宣泄着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所有情绪。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沟通身体没有作用，黑暗的尽头遥遥无期，我该怎么办啊！”
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心智虽不如白纸那样干净，但司家的地位和父母权势威仪的自幼熏陶里，司南的心智或许比不上经历世俗锤炼人那样坚韧，但也绝对不脆弱。
听着至亲悲凄的呼唤，感受着至亲日渐消瘦的身体和虚弱的精气神，司辰的心像被刀刀割着肉。
“难道我真的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嘛！看着时间循循而过，百年后，亦如今日？”
“呵呵，”司辰苦笑起来。
……
棉棉黑暗无尽头，司辰依旧朝前奔跑，希望难寻，司辰只能用奔跑来麻痹着杂乱的情绪。
前路渺渺，却有了光亮。
司辰微楞，随后难以遏制的激动期待起来，光亮很淡，亮光却照进司辰心里，成为司辰于浩瀚海洋里的一叶孤舟。
司辰此刻好像感受到久违的心跳，在司辰胸膛里面撞击的声音就像那日的闪电那样响亮。
司辰朝着前方迅速的接近，光亮越来越明朗起来。
亘古横远的虚无里面，一座石质祭坛静静矗立，祭坛宏大，堆积的巨石斑驳，道道纹理铭刻在石块间彼此相连，九十九步台阶从祭坛底部通向祭坛顶端，和那矗立着的黑色石碑相连，司辰见到的亮光就是这石质祭坛散出。
“这是……神圣祭坛。”司辰惊讶看着眼前的祭坛。
祭坛并非只有司辰眼前这一座，无数的祭坛朝着两边虚无蔓延着，司辰眼睛里面根本看不到祭坛连绵的尽头。
座座祭坛都散发着明白光亮，来到这里不知道多久，司辰终于看清这里的面貌，所见皆是黑，地面就像被染成黑色的纸张平铺那样光滑，没有任何除黑以外的灰尘污渍。
这些巨大祭坛的下方，则是和祭坛同样连绵无尽的深渊，深渊无底，颜色幽绿，和深渊两边的颜色相隔。
“这里怎么会有神圣祭坛的。”
司辰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司家城内也有着神圣祭坛，十五年里司辰也跟着司南数次登上祭坛，石块堆积的构造，石块相互连接的纹理和那黑色石碑都和司家城的祭坛一模一样。
“这里的神圣祭坛数量就是整个皇庭帝国所有的祭坛加在一起都远远不够这数量，难道说除了皇庭帝国外还有别的祭坛存在？”
皇庭帝国的历史文书记载，皇庭帝国的神圣祭坛共有两百八十座，帝国统一后，神圣祭坛的数量得以增至五百整。
司辰眼前见到的祭坛数量起码不低万座，初开皇庭帝国外，周遭临邦国度并无神圣祭坛存在。
“也许这里的神圣祭坛和皇庭帝国并无关系。”
司辰这会却没心思去思考这些祭坛存在的原因，司辰沿着崖边行走，相比较祭坛的神秘，司辰更在意如何能够离开这里。
看着幽绿的悬崖，司辰鼓足勇气迈步踏出，轻轻的试探着悬崖，没有坠落感，司辰迈出的脚稳稳的立在了悬崖上面。
脚下依旧是深渊的模样，就像是有面透明的镜子平铺在悬崖上面。
司辰在祭坛里前行，他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回去的方法，但这里对司辰来说是唯一有着希望的地方。
辗转前行，司辰没有靠近任何一座祭坛，来到这里到现在司辰虽然没有遇到危险，但这里终归太过神秘，还是谨慎些好。
司辰又绕过座祭坛，祭坛的明白光亮里面，淡淡的紫黑色闪烁着光亮。
那是条紫黑色的细线，线条如同蚕丝，虽然微弱，在这明白亮光里，反而显眼起来，线条一直延伸消失在深处的祭坛围绕里。
被司辰发现的紫黑色线条末端，正在朝着深处消失。
有种熟系感觉滋生出来，司辰甚至有种感觉，这紫黑色线条曾属于司辰身体的一部分。
司辰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有着感觉，那是回家的路。
司辰迅速朝着紫黑色线条跑去，直接和那紫黑色线条撞在一起。
轰。司辰和紫黑色线条相撞瞬间，司辰瞬间感觉到周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祭坛竟然颤抖起来，由近及远，颤抖的祭坛瞬间越来越多。
“这是怎么回事？”
距离司辰最近的祭坛朝着司辰靠拢过来，有奇异的能量瞬间朝司辰笼罩过来，司辰瞬间感到疲惫，意识不可控的就要沉沉睡去。
司辰手里，被握住的紫色线条末端即将要从司辰手里消失，司辰没有任何办法，眼睛能看到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将要完全沉睡。
“臭弟弟，这么久还没睡够吗？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嘛！！”
熟系的女性声音响起，音量弘正，略带磁性，又有着男性的中正感。
“这是……，”疲惫感让司辰的思绪懵懵懂懂起来，缓缓解读着这声音主人的容貌，随即忽然惊醒，“娜塔莎姑……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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